伴随新发展机遇的到来，济南“东强”的态势在东城地带已初步显现。(赵晓明摄)

　　话题索引：哈佛大学社会学家英格尔斯有一个已被普遍接受的判断：现代化社会的指标都是在城市化过程中实现的。

　　济南，向现代化国际大都市推进的每一步，同样是与城市化进程始终伴行，不仅过去、现在是这样，未来也是如此，这已经体现在济南的最新规划图景中——为适应城市发展由单纯的空间扩张向高质量内涵型发展转型的内在需求，济南市确定了进一步形成“东强、西兴、南美、北起、中优”的城市发展新格局。在新的格局规划中，济南提出“推进全域统筹协调发展”，而全域城市化建设，正是当下许多一线城市二度提升的主路径，同时也是实现再发展的基本盘。显然，在新的城市区位竞争态势中，谁能践行好“全域”这个概念，谁就能实现优化整合，抢位领先。

　　有关城市演化的叙事，必须依托一定的时空背景。

　　未来济南的城市搭建，同样是对时间和空间的科学调遣，尤其当“现代化国际大都市”成为城市的愿景，必然要有弯道超车、寻找城市“第二曲线”的主动意识，这不仅需要打好“时间差”，更要设计好“空间层次”，实现全域统筹发展。

　　当前，济南面临能级提升的大课题，而产业的涵养，是需要时间的。但是，一个追求发展、追逐先机的城市，必须打破时间限制，不能等不能靠，甚至不可以按部就班，而是通过布局优化、资源整合和优势开掘，力争抢先实现城市引领和局部突破——

　　在新的城市格局规划中，表面上是通过“东强、西兴、南美、北起、中优”进行的空间优化，实质上是通过区域内的优化组合，实现相关产业和能级升级换代，抵消城市发展的时间成本。这既是出于“时间不等人”“形势不等人”的紧迫感，也是积极把控“抢先一步，领先一招”的战略先机。

　　那么，以产业布局为主纲的格局优化，怎样才能转化为“济南加速度”?本期“对话”栏目中，两位专家将为您提供别样的解读。

　　李铁岗

　　山东大学经济学院教授

　　交通干线是驱动器高铁沿线不能全是卖楼盘的

　　济南日报：最近，济南市提出新的“十字发展方针”，也就是“东强、西兴、南美、北起、中优”，并以此为骨架打造济南未来城市格局。相较于原来的“东拓、西进、南控、北跨、中疏”，这种表述上的调整，反映了城市管理和发展思路上怎样的实质性改变?

　　李铁岗：作为城市格局的一个骨架，济南市的空间规划表述做过若干次调整。总的看来，原来的方案大部分是从规模和量的发展上做文章。这次新“十字发展方针”的提出，很明显是从质量发展、治理改进做出的根本性调整。这意味着城市发展，已经由原来只注重量的积累，转化到更强调“强”和“优”的指标上来。

　　应该说，现在做出这种调整，更适合目前济南的发展阶段和状态。比如，现在将“东拓”改成“东强”，就是基于东部地区发展优势相对明显，而且速度比较快，在这个基础上向“强”发展，是题中应有之义。而“中优”和“南美”也是遵循这个逻辑，结合不同区位的现实条件，做出相应的改变。毋庸讳言，新的城市格局定能促进济南抢位崛起，这也是“用空间换时间”的济南特有发展路径。

　　济南日报：在济南城市新格局的最新阐释中，有一个高频词，叫做“中心城市”。尤其黄河流域中心城市这一战略的提出，标志着济南真正从“大明湖时代”向“黄河时代”迈进。应该如何充分认识黄河对济南发展的重大战略意义?

　　李铁岗：黄河战略是重大的国家战略，更是未来的百年大计。从整个黄河流域来看，都面临着未来生态建设的政策安排，这其中包含三个层面的问题，一个是保护，一个是治理，再一个就是开发利用。

　　对于山东而言，黄河除了保护，还带有很多开发优势，这不像上游地区仅限于“源头保护”。当然，现在讲黄河的开发利用，不应该是粗放的方式，而是把它放到协同发展中去看待。这是黄河济南段在进一步开掘黄河价值的时候，很重要的一点，也就是基于保护，基于治理，来考虑开发的问题。这样的好处就是，能够将生态和经济结合起来，考虑综合效益。

　　济南日报：把济南做大做强，就需要在首位度提升上做文章。作为省会城市，济南应该如何体现区域中心城市首位度?

　　李铁岗：济南如何体现引领作用，前提是在一个比较大的区域范围内，找到自己的社会分工，同时分析自己的未来优势，实现与周边紧密的互补关系。

　　首先要有大的区位意识，不能总是局限于省内地市的比较，需要站在京津冀和长三角枢纽地带这样的范围内，寻找自己的定位，这是一种必不可少的开放思维，也是最能体现城市格局的思维。如果不能在更大范围内找到自己的竞争优势，那么首位度就没有方向感。其次，要在大格局基础上寻求内部区域的升级完善、补充协调和强力支撑。需要强调的是，区域经济内部可以有竞争，但绝对不能割裂，如果你做你的，我玩我的，这样的状况会导致增加内耗，是没法打造首位度的。我们现在看到的首位度突出的城市，在区域内部是有合理的分工，在此基础上形成辐射和吸附能力。比如长三角和中原经济区，在这方面就很突出。

　　在区域经济里边找到自己的优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要做到意识先导，培育自有优势。比如京沪高铁沿线，不仅是一条交通线，而是应该作为一条经济带开发。因此，在做规划的时候，就尽量不要做成一水儿的居住区，如果沿线全是卖楼盘的，那就等于没有很好地认识高铁线的产业价值，没有认识到它经济带动的战略价值，没有意识到交通主动脉其实是一个发展驱动器。

　　没有统筹协调就是瘸腿的高质量发展

　　济南日报：高质量发展是一个系统工程，一套组合拳。针对目前的发展状况和发展阶段，济南应该如何协同发力?

　　李铁岗：通过加快建设，尽快提升城市能级、做大总量规模，为实现高质量发展夯实基础、厚积能效，这是当前济南需要面对并必须跨越的重要阶段。当前，城市的发展必须由规模扩张、注重数量向高质量发展这样的阶段迈进。

　　这就要求，结合着新旧动能转换，为城市注入新的产业内容，在这个过程中，需要抓住一系列核心领域。这其中，非常值得强调的是，应在城乡统筹发展方面去体现高质量水准。如果仅仅是城市规模扩展很大很快，但是乡村的发展没有跟上，整体的高质量就难以体现出来。目前，城乡协同已经是一个重大命题，虽然很多农村人已经变成了城里人，表面上看已经城市化了，但是在深层次上依然是不彻底的，一是缺乏产业的城市化;二是缺乏文明的城市化;三是缺乏公共设施的城市化;四是市民待遇不充分。从这个角度来看，如果没有统筹协调，尤其是没有城乡的整合，就是瘸腿的高质量发展，就不可能统筹农业资源，将其纳入高能级发展中来。

　　在这个过程中，需要利用好乡村振兴这个载体。当然，振兴乡村并不等于简单的救助，靠救助也振兴不了乡村。现在提倡的经济“内循环”，具体而言，就有让城乡资源和服务要素顺畅流通的内在要求。

　　应当注意，振兴乡村必须防止形式主义，必须立足现实，稳扎稳打，尤其是要稳住一批“三农”需要的人才，这才是根本。

　　济南日报：城市发展，实质上是人才发展。在新的城市布局中，应该如何切实做好“育人”“留人”“引人”这三篇大文章?

　　李铁岗：从要素资源的集聚来说，我们现在所处的是一个资本吸引基础资源、人才吸引技术资本的时代，依托这个逻辑，首先就要抓住人才培养，以人才吸引技术，以技术来吸引资本，再以资本吸引资源。而不能基于原来的靠自然资源来吸引人才和投资，因为这个路子是反的。当别人都在抓人才集聚的时候，我们还在强调资源优势，当别人都在抓高科技产业的时候，我们仍然在强调现有存量资源，长此以往，只能被远远甩在后边。只有按照区域经济发展要素的这种集聚规律去做，才可能实现提升。

　　前几天，杭州市余杭区街道办的招聘公示名单上，出现了大批来自清华北大的硕士、博士。实际上，高学历人才向基层下沉，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而且随着以后城市化的发展，这会是一个趋势。一方面，城市基层治理升级，本身就需要高层次人才;二是高学历人才进入基层社区环节，其实也是服务社会经济发展，因为现在的城市治理，是需要规范化、法治化、精细化提升的，尤其是在“数字化”智慧城市建设这样的时代需求之下，街道大妈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服务型政府真正落地，就需要人才支撑。

　　高福一

　　山东省宏观经济研究院副院长、研究员

　　把济南北跨作为核心竞争力提升关键工程

　　济南日报：济南作为黄河流域、山东半岛城市群的重要核心城市，应该如何以更大担当和作为，提升核心城市竞争力?

　　高福一：提升济南核心城市竞争力，是一项庞大的系统工程，涉及方方面面、各个领域。要立足补齐短板、发挥优势、把握趋势，重点是全力扩大城市规模，大力实施数字赋能工程，着力打造产业金融中心。

　　首先，要全力扩大城市规模。大家都知道，规模经济是指企业通过扩大生产规模而引起经济效益增加的现象，即随着产量的增加，长期平均总成本不断下降，效益随之增加。但是，当规模扩大到一定程度，受各种因素制约，边际收益会递减乃至为负的，此时就不宜再扩大规模。对企业来说，这也就意味着并不是生产规模越大越好。对于城市来说，是否会出现同样的情况呢?对欧美日等发达国家主要城市的大量实证研究表明，城市规模每增长一倍，物质基础设施(道路、供水、供电等)只需要增加85%而不是100%，人均工资、专业人才数量、财富和创新等增加到115%而不是100%。即随着城市规模的扩大，系统性节余按15%比例递减，而财富和创新等按15%的比例递增，这表明城市是按照指数级增长的可持续发展系统，规模越大越好。因此，扩大规模是提升城市竞争力的重中之重。统计数据显示，在全国副省级以上城市中，通过全力扩大城市规模提升济南竞争力的潜力巨大。

　　另外，通过北跨，拓展济南城市发展空间早已成为共识。现在来看，虽然借助新旧动能转换先行区建设使北跨迈出了第一步，但仍有更大的空间。应借助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这一重大国家战略实施的难得机遇，把北跨作为构筑特大城市框架、提升核心竞争力的关键工程。

　　济南日报：在济南新的城市格局规划中，“实现创新引领”是个高频词。从各方面综合而言，济南创新发展、融合发展的环境需要如何进一步优化?

　　高福一：创新发展需要多方协同，久久为功。一是坚持规划先行。学习借鉴上海、南京、武汉、杭州、广州等沿江布局的好经验，高水平编制好城市总体规划，强化规划的引领和管控;二是坚持产城融合。济南交通拥堵的症结有原有布局不合理的因素，产城融合不协调。北跨的过程中，要把产城融合放在突出位置，结合城市总体规划，合理布局建设跨黄河桥隧，建设好通畅大济南;三是坚持就地取材。就目前国内外形势来看，招商引资面临严峻挑战，内部挖潜更现实。如，发挥国有企业总部基地优势，支持和鼓励国有企业研发中心、新生产基地合理布局，尽快形成集聚之势，为高质量招商引资提供更好支撑。

　　创新引领离不开数字经济的加持。数字经济是以知识、技术、信息、数据等为核心生产要素的经济，是高质量发展的强力引擎。特别是5G商用的推广和普及，将加速人工智能、工业互联网、物联网、虚拟现实等落地进程，数据、算法、算力也将成为核心竞争力，推动数字经济发展进入快车道。

　　济南知识、技术、信息、数据等新生产要素富集，理应在培育数字经济、壮大新动能、推动高质量发展方面走在前列。一是加大新基建投入力度，加快完善5G基站网络，加强物理基础设施数字化改造，优化数字生态，打造“城市大脑”，为人工智能、工业互联网、物联网、虚拟现实等加速落地营造良好应用场景;二是实施企业平台化建设工程，选择一批行业领军企业，加快设备换芯、生产换线、机器换人进程，支持打造数字平台，培育一批覆盖生产、营销、管理全过程的数字化企业;三是支持浪潮工业互联网平台加快发展，打造一批“行业大脑”，建设智造济南。

　　打造产业金融中心培育创客创业的生态链

　　济南日报：对于济南而言，打造产业优势，需要什么突破点?

　　高福一：硅谷之所以能够快速崛起和持续繁荣，成为全球高技术产业策源地，现代金融功不可没。比如，深圳的崛起就得益于其双重身份，它既是金融中心，也是全球重要的高技术产业基地。

　　目前，济南已经提出建设区域性产业金融中心，非常具有前瞻性。个人以为，产业金融中心至少应该具备两大特征：一是金融体系完备，金融生态良好。风险投资、创业投资、投资银行、证券机构、商业银行等体系完备、良性运营;二是科技型、创新型企业大量涌现，新业态、新模式井喷式发展，新动能加速成长。让风投、创投资金进入科技成果转化领域，形成良性循环。

　　要构建功能完备、生态良好的金融体系，一是学习借鉴硅谷风投、创投运营模式，提高风投、创投实效。二是加快补上投资银行、证券机构的短板。特别是要发挥好自贸试验区在金融开放方面的优势，着力引进国际上高水平的投资银行、证券机构，在更大范围、更广领域开展并购、上市，助力风投、创投及时有序退出，助推科技型、创新型企业健康成长，形成风投、创投加速集聚，新业态、新模式加速成长的良性互动。

　　其实，围绕推动创新创业，我们在场地、资金、信息服务等方面有很多优惠政策，但效果不怎么明显。深圳华强北商业区是电子元器件集散地，围绕电子信息领域创业可以用极低的成本把设计转化成产品或服务进行测试，极大地提高了创业成功率。“数制”工坊对创新创业有很好的促进作用(Fab lab:微观装配实验室，是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比特和原子研究中心建立的一个新型实验室项目，这个实验室就像“几乎可以制造任何产品和工具”的小型工厂。全球已有数千个“数制”工坊，上海、深圳、苏州等已经建立了“数制”工坊，潍坊市也建立了“数制”工坊站)。建议有关部门加强考察研究，择优在创业孵化中心等试点“数制”工坊，探索运营模式，及时总结推广，打造创客创业生态链。

　　济南日报：城市发展要打造后发优势，必须进行跳跃式发展。在济南，如何实现这种跳跃?

　　高福一：济南要实现能级提升、城市品质提升，尤其在当前城市区位竞争比较激烈的情况下，必须要践行“弯道超车”的路径，只有这样，才能发挥中心城市的综合带动作用。

　　这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加快培育创新创业创富良好生态。很多人觉得，创业成本低了自然就会吸引人们来创业。其实简单比较一下就会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儿。比如，甲地创业至少100万元起步，但成功率高、一旦成功，获利颇丰;乙地创业成本仅需1万元，但成功率非常低，几乎没有成功的。毫无疑问，真正有能力的，一定会选择到甲地创业，这也是硅谷崛起以后虽然创业成本大幅提高(硅谷原来的独栋别墅价格二三十万美元，现在是数百万美元)，而创业人才仍然趋之若鹜的原因。所以我们应该集中力量培育创业成功的典型，使人们看到通过创新创业实现创富的美好前景，这样才能吸引更多优秀人才来济南创新创业。

　　提升城市承载能力，强化城市功能，还需要一系列优化城市格局的环境建设。比如，注重文化建设，增强绿色发展能力。再比如，提升城市开放能级、服务能级等，这些都是优化城市布局的体现。只有格局优化了，才能为城市带来倍速增长。

原标题：城市格局优化如何转化为“济南加速度”？ 抢位崛起的济南，正在用空间换时间